夜雨中の薄霧

此話一出，林靜和武曉冉詫異地看著我。

「你這是要承認自己作弊啊？」

林靜上下打量著我。承認錯誤這種事情，在她眼裡，是我們這群人不可能做的。

「四天王這是要轉性了嗎？」

武曉冉竊笑著，而林靜被這不知笑點何在的話語給逗樂了，嘴角也不禁失守。

「我說，有人作弊，但可不是在說我啊。」

頓了頓，我繼續說。

「但這作為嘛，你要說我作弊倒也不是不行。只不過，錯不在我。」

「說重點。」

林靜板著臉，沒打算跟我廢話。

我拿出了我的題目卷，題號旁一如往常的是一排的字母。

「武曉冉，妳這麼喜歡舉發，這功勞就讓給妳吧。麻煩妳，用這排答案去對他們的卷子。」

「不都一樣的東西嘛，有需要嗎？」

「對下去，妳就知道了。」

「所以，智多星，這次你變了甚麼魔法呢？」

此時已是隔天的下午，心翠調皮的逗著。

「當時，寫在我題號上的，全部都是我用橡皮擦所擲出的隨機亂碼。在我作答時就留下了陷阱，但畢竟鉛筆作答，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不斷在滾橡皮擦。但為了不留破綻，我在幾題特別明顯的，還是留下我自己的答案。」

「阿他們真的抄喔？」

「李仁楷好一點，但其餘二者就…」

正說著，三天王領著記過單，灰頭土臉的走了進來。三兩下衝了上來，揪住我的衣領。

「我們對你很差嗎？有需要這樣嗎？連舊帳一起翻出去？」

方霖怒吼著，一旁的顏泰也是一樣的表情，唯獨李仁楷的表情稍好。

「不需要嗎？」

我淡淡地也問了這麼一句。

「我們信任你，到頭來你這樣對我們？我們有對不起你嗎？」

「是，你們沒有對不起我。」

面帶微笑，我緩緩地說。

「但你們對不起的，是後面這些人。」

一邊提高音量的繼續說，一邊環顧著四周，一旁看著好戲的同學們紛紛點了點頭。兩年了，大家忍得太久了。心有不甘者，大聲喝斥著他們的行為，更有甚者，潸然淚下，包含了那受盡委屈的申瑀禾。我默默的示意眾人讓我說話。

「你可以說我不懂感恩，你可以我沒有道義，我也不會說我做對了。但，摸著良心，倘若你們沒有這作弊想法，又怎麼會栽在這裡？」

輕輕撥開方霖的手，拍拍他們的肩。

「雖說如此，作為曾經的兄弟，過去所做的事情，我們一起承擔；未來，仍有所可期。」

說完，留下他們靜靜思考著，我能看見他們的淚水，大概在想著回家如何解釋吧？心中仍是燃起一絲同情與無數內疚。終究是朋友，如此殘忍的手段，也令我感受著自責。

轉身面對眾多的同學們，我身上帶有著那四天王原罪，並沒有因此消逝。靜靜地低下頭顱，那一時間，好多的畫面浮上。那被陷害的申瑀禾、曾無數次受排擠的男同學、始終對當年揹著愧疚地譚以寧…許多過去受著我們窩囊氣的人們，第一次的接收到來自四天王的道歉。我想，任誰也沒有想過，作威作福的四天王，會以這樣方式垮台，甚至於，破壞者是來自於自己。想到這，不禁有些思考著武曉冉是怎麼想的，但，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。

周遭緩緩地響起一陣掌聲，不知是為四天王垮台而慶祝的同學、自身冤屈終得以洗刷的申瑀禾，還是我們長久的對手武曉冉呢？

那天之後，我再也沒有和他們說過話了，但也不再到處找人麻煩，安安分分的做著自己的本分。而我，則一同承擔著過去四天王所犯下的錯，時不時總會有人對我擺著鄙夷的顏神。雖說不好受，卻也虛心接受著。

時光流逝，很快的，升學考從未來的恐懼，變成了過去式。今天，踏出校門，我們就不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了。

難得心翠今天準時到了校，我們漫步在校園裡。

「今天終於捨得刮鬍子呀？」

她笑著指指我的下巴。

「不然呢？」

我笑著回答。

卻在此時，迎面碰上了武曉冉。彼此微微的點頭致意，三年的可敬對手，我沒有忘記當時在林靜辦公室她那震驚的表情與欽佩的眼神。

與心翠東說西聊著，不知不覺間，來到了那個曾經的階梯，那個我們爭執，又和解的階梯。

「今天，應該不會再有妳的甚麼男朋友了吧？」

我調侃著她，也調侃著過去的自己。

「你是不是欠打？」

她的一掌擊下，還真有些疼痛。

「想當初，是四天王幫著我化解掉那次的誤會的呢…」

我有些感嘆與唏噓

「不然當時你打算怎麼面對我？」

心翠一臉不解地望著我。

「我想說不打擾妳跟他阿，就放棄掉，離妳遠點。」

說到這，又稍稍有些感觸。

「你！」

她欲言又止，想想仍是不說不問的好。

「那，你們四天王當初不是感情很好嗎？你怎麼會…？」

她小心翼翼的問，深怕是有甚麼不能說的禁忌。

「想問很久了吧？」

她默默的點點頭，眼神裡帶著好奇。

「以前妳問過我，這麼做有甚麼意思的時候，我就很深刻地問著自己，為甚麼？但我始終想不出解答。後來，跟妳說著我們的故事，說著我們陷害別人的過去，那一次次的事件都讓我感到愧疚。和他們在一起，不正常的事情都變正常了，也不覺得那些行為有甚麼錯的。過去，沒有人會說我們錯。武曉冉說的，我不聽，林靜亦然，更多的同學們是靜默。錯的事情作多了，彷彿就變成對的了。」

「但你怎麼捨得？那地位，那紅利，那種一呼百諾的威壓，你不在乎嗎？」

「多少還是在乎的，只是，跳出了我們四個人之外，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快樂？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尊重我們呢？那些跟著我們一起玩笑的笑容，又有幾分是真？幾分是嘲笑呢？」

「那為甚麼你變了？他們不也還是過得好好的？」

她一臉驕傲地看著我，似乎猜出了甚麼因素。

「妳說呢？」

「我不知道阿，是我在問你耶！」

「妳真的想知道？」

「不然呢？」

「因為我有良心阿。」

「最好是啦！妳給我說喔」

我沒有說話，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，依舊是認識時的天真眼神，清秀的臉龐。輕輕握住她的雙手。

「因為，我喜歡妳啊。」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完

By夜雨。

終於更完了，耗費了點心力。奇蹟。